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刺客聶隱娘The Assassin

導演：侯孝賢

獲獎紀錄：坎城影展最佳導演、坎城影展會外賽電影原聲帶獎

主演：舒淇(飾演窈七)、張震(飾演田季安)、周韻(飾演田元氏/精精兒)、妻夫木聰(飾演磨鏡少年)、謝欣穎(飾演瑚姬)、阮經天(飾演夏靖)

背景：改編自唐代作家裴鉶的傳奇小說〈聶隱娘〉

我對侯孝賢導演的電影完全陌生，也從未對電影有過研究，全憑自己的"眼光"去感受每一幕，觀看每一個角色都有我所定位的方向。然而，聶隱娘的前10分鐘有點不知所措，後30分鐘接著看到有些人旁若無人的滑手機，後45分鐘已經有人按捺不住開始細碎的聊天了，因為這不是我們所以為的「武俠片」，這不是我們所以為盪氣迴腸、兒女情長、刀光劍影的那種武俠片，如果抱持著想要體驗「一場武林」的期待，就不會欣賞也不會喜歡聶隱娘。

嘗聞鳥見其類而後鳴，何不懸鏡以映之

師父教導聶隱娘兩個人是同類，天天拿著無形的鏡子告訴他，這是我們的宿命，道成，必能隨心所欲。可是聶隱娘只從那片鏡子裡看到黑白的山水和幽幽的命運......本片以文言文對話以及黑白影像開始，象徵著心裡對道姑師父的命令沒有特別色彩，就像每回奉命殺人時，隱去鋒芒躲在布廉後，靜悄悄的。可聶隱娘並不是沒有自我的意志，一如見到大官和兒子玩球的畫面，寧願違命不殺，但我也相信他不是心軟，因為與世隔絕，從小學習殺戮的人，要如何被無關緊要的天倫之樂給感動？我想他只是喜歡小孩要捉弄停在手上的蝴蝶時，大官起了惻隱之心的那句：「別捏他」。

有點矛盾吧，因為有時候他是師傅的聶隱娘，有的時候他只是自己。

而後，他回到故鄉，變回了窈七。

嘉誠公主下嫁藩鎮領袖，是懷抱著多大的決絕之心要鞏固父親的唐王朝，我能明白，可是為什麼公主變成道姑，是不是要報復這樣的人生？又為什麼要帶走窈七，把女人身不由己的政治婚姻變成別人的命運，我就不能明白。窈七兒時呈續姑母的人生，指定要與藩鎮領袖之子田季安成婚，可是當他變成了公主對鏡中的青鸞後，得到寵愛與疼惜就變成遙不可及的想望。

窈七是回來了，梳洗換裝、吃穿用度皆有人服侍，一家上下有點歡迎又帶著見外生疏的對待。浴桶裡灑上一把把的薰香，侍從幫忙穿上一層層的新衣，假裝他一直是窈七，卻又情不自禁帶著希望獲得獎賞的口吻說：「這是你母親每天盼望著你回來，一針一線縫的。」窈七聽進去、頓了頓、想了想，最後還是換回那身黑衣，這是他第一個放棄的東西。當父母又幽幽說起了往事，盡是感嘆「當初不該讓道姑公主把你帶走......」真正身為一個女子那種孤寂害怕的情感才徹底解放出來，可是他依然沒有反駁，只是掩面絕望的嗚咽哭泣，這是他放棄的第二個東西。

藩主不可一世忘了形象的坐躺在榻上，聽取部下的報告間或發火間或貶謫人，窈七的婚約對象-田季安，已經成為唐王朝真正頭痛的對象。在房中親暱的擁著姬妾，一點也沒有兒時的樣子了，雖然沒有人看見窈七，可是他隱身其中，目光如炬。那就殺吧，我猜他當下是這麼想的，旋過飄飄的布紗，第一刀就直接攻擊要害，除掉第一個喜歡上的人沒有一點猶豫，對於只剩下回憶的人沒有什麼好可惜。我那時才懂了師父隱藏的極端決絕，如果窈七嫁給田季安，那窈七就會變成第二個嘉誠公主和另一個田元氏，如果要逃離這種命運，就只能把他推進毀滅的另一個悲劇。

田季安的武功差窈七太多太多了，卻還是沒殺成，最後把和田季安一對的玉珮留了下來。田季安回到房中情緒激動的和瑚姬回憶著窈七，但窈七不需要了，那位青梅竹馬就留在以前，他知道孤獨是因為一直渴望同類、一直成全別人，結果什麼也不是。真正的窈七內心是溫柔的，看著這樣一個纖瘦的黑影，會從心底深刻發出心疼。看聶隱娘殺人不覺得悲苦，可是看窈七獨自接受被拋棄，會想要掉眼淚。田季安便是他最後一個放棄的東西，至此，不管是聶隱娘還是窈七都已孑然一身。

窈七開始向前走了而師父卻還在奏樂，枯對鏡中的青鸞唱歌，唱著自己無人附和的悲鳴。聶隱娘只是順手畫滿一個圓，並沒有太多衝突，幾刀幾招便將師徒之間的緣分以及這些年來沒能掙脫的牢網斬盡，他跪拜三磕頭，走的認真也確定。一切都塵埃落定了。在暗中保護父親押送貶絀的官員前往遠地就任的途中，因傷遇見了磨鏡少年，磨鏡少年連名字都沒有，先是打亂一場窈七與對手可能的對戰，又是窮追不捨的追著窈七替他療傷，這樣的熱烈跟不舍很容易令人感到喜悅根希望，這樣多好，他們即將會有一個很好的未來。雖然劇中並沒有交代窈七承諾磨鏡少年要回來，可是最後他卻跟著他。去了天涯。

武俠就只是人生。

武俠。

*IRIS